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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京师四大名捕传奇》:悬疑冷血探案风云

发布时间:2024-09-18浏览: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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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在这偌大的厅堂里,本来正是兴高采烈,喝酒猜拳之际,都给这一声惨嘶,唬得呆住了。

看这厅堂中的人,多为武林人士装扮,个个虎背熊腰,双目炯炯有神,佩剑悬刀,看他们的气度举止,就可以知道他们的身份,绝非泛泛之辈。

这厅堂的中央,有一大“寿”字,四处布置辉煌灿烂,堂皇冕丽,显然是大富之家;而厅中的数百名武林人士,莫不是一方之主,从这点可以看出,这富贵之家显然也是武林泰斗。

最难得一见的是,大厅首席旁的四张太师龙雕檀木座椅,这四张座椅上,坐着四个年近花甲的老人。

为首的一个,银眉白须,容貌十分清灌,身形颀长,常露慈蔼之色,背插长剑,这个人不是谁,正是当今沧州府,声望最高,武功也登峰造极的武林名宿,“第一条龙”

凌玉象,据说他的“长空十字剑”剑法,天下无人能接,可惜年事已高,乃归隐江湖,封剑多年了。

第二个是一个白发斑斑,但脸色泛红的老者,腰问一柄薄而利的缅刀,终日不离身,左右太阳穴高高鼓起,显然内功已入化境。这是“第二条龙”慕容水云,手中缅刀的“七旋斩”法,挫敌无数,为人刚正不阿,黑道中人听到“慕容水云”的名字,真的是闻名丧胆,走避不迭。

第三个是一个装扮似道非道的老者,黑发长髯,态度冷傲,手中一把拂尘。这人姓沈,名错骨,排“第四条龙”,武功奇高,手中的拂尘,乃奇门兵器,名“错骨拂”,但性格奇僻,冷酷无情,不过为人还算正义,只是手段太辣而已,若说黑道中人见慕容水云走避不迭,见这个沈错骨,只怕是连一步都不敢动了。

第四个是一名鹑衣百结、满脸黑须的老人,眼睛瞪得像铜钱一般大,粗眉大目,虽然比较矮,但十分粗壮,就像铁罩一般,一双粗手,也比常人粗大一二倍。这人身上并无兵器,但一身硬功,“铁布衫”横练,再加上“十三太保”与“童于功”,据说已有十一成的火候,不但刀剑不入,就算一座山塌下来,也未必把他压得住!这人性格在“五条龙”中最为刚烈,正是“第五条龙”一一龟敬渊。

所谓“武林五条龙”,昔日都是赫赫有名的武林豪杰,可惜岁月不饶人,他们年纪渐渐大了,不过也愈发受武林人士所敬重,“武林五条龙”这个牌匾,一直就未曾拆过下来,或换在什么人的名下。

所谓“武林五条龙”,便是:“第一条龙”擅长“长空十字剑”剑法的凌玉象;“第二条龙”,擅长“七旋斩”刀法的慕容水云;“第三条龙”擅长“三十六手蜈蚣鞭”的金盛煌;“第四条龙”,擅长“错骨拂”的沈错骨;“第五条龙”,就是擅长“铁甲功”的龟敬渊,这五人在沧州府的武林,可说犹如日之中天,德望之高,鲜有人能出于其右的。

今日,正是“武林五条龙”中“第三条龙”的金盛煌的五十大寿。

这厅堂上的武林豪杰,自然是自江湖各地赶来,以庆这富甲一方,武功盖世的“三十六手蜈蚣鞭”金盛煌的五十大寿。

而那一声惨呼,自楼上传来,并非别人,正是寿星公金盛煌的声音!

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

这一声惨嚎突然响起,又突然地静止了。

在座的群豪,有些仓皇起身,有些拔刀动枪。

有些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,一时人声沸腾,十分惶乱。

忽然一宏厚而温文的苍老语音,压住了全大厅的吵杂之声,这声音缓慢而有力,使得大家都静了下来,听他说话:“各位,适才那一声惨叫确是金三弟的,我们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发生,可是却要请各位合作,尽量镇静,这样我们才能听清楚和看清楚,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如果发现有人离场或潜逃,还请诸位把人擒下。多谢!”

各人随声望去,只见凌玉象仍安然坐在大师椅上,扬声说话,而他身边的慕容水云、沈错骨、龟敬渊等,不知何时,皆已不见。

众人甚至不知这三人是何时走出大厅的。

凌玉象含笑道:“各位,慕容二弟、沈四弟、龟五弟已去查看何事了,以金三弟的功力,再加二弟、四弟和五弟等,就算天大的事,也该罩得住。

厅中诸人纷纷坐了下来,有人笑道:“‘武林五条龙’动了四条龙,天下哪有平复不了的事!”

又有人笑道:“就在那一声惨叫响起之际,我已看见慕容二侠、龟五侠等人一掠而出,好快的身法呀,我连看都看不清楚。”

更有人笑道:“你当然是看不见了,人家是前辈风范,应变得多快多从容,我们呀,可登不上大雅之堂罗。”

大家说笑纷纷的,凌玉象也笑着,但他却蹩着眉: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,“三十六手蜈蚣鞭”金盛煌,是不可能随便乱叫的!

更何况那是一声凄厉的惨叫!

无论发生了什么事,去的三位兄弟,也一定已赶来报告,以安大伙儿惊疑之心了。

究竟发生了什么事,偏偏就赶在金盛煌的五十大寿宴上?

忽然大厅人影一闪,沈错骨黑衣如风,脸色就像黑衣一般的硬绷绷,凌玉象一皱眉,沈错骨双手一摊,竟都是鲜血。

厅中有人惊叫了一声。

沈错骨俯前对凌玉象道:“大哥,你去一趟。”

凌玉象道:“好。”好字未了,他的人已像一朵云一般,飘出了厅外,身法从容而迅速。

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

大厅中又恢复了交头接耳,只听沈错骨铁青着脸,一字一句他说道:“在事情还未清楚之前,请诸位勿擅自离席,违者死!”

这几句话,沉重而有力,杀气像刀风,一时之间,大厅都静了下来,连一只蚊子飞过的声音,都能听见。

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?

凌玉象飘出大厅时,心中也不断地想着:但他一步出大厅之后,身法急展,如风驰电掣,黄衣飘飘,已转过“紫云阁”,折出“湘心亭”,掠过“竹叶廊”,直扑东厢高楼。

凌玉象甫一进楼,只见几个金家仆人,神色张皇,眼圈发红,木然而立,几个金家的亲戚姨妈们,正匆匆走上楼去,看个究竟,其中一名仆人一见凌玉象便哭道:“大爷……”竟泣不成声。

凌玉象沉声间道: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”

慕容水云忽然自楼上探出头来,叫道:“大哥,你快上来。”

凌玉象身子平空直升而起,已自窗外穿人;凌玉象甫一入内,已被房里的景象所震住了!

这是“第三条龙”金盛煌的房间。

这房间里本来因祝寿已布置成通红一遍,而今更是红得可怖。

血红。

红色的鲜血,遍布房子的每一角落。

金盛煌就倒在血泊中。

他的身上还穿着锦袍,半个身于,倚在床上,背向大门,临死的时候,手还捂着心胸,血,就在那儿流出,染红了整张床。

致命伤就在胸膛上。

血渍由敞开的大门开始,一直洒落到床上,显然出事的地方就在大门口,而金盛煌负伤一直挣扎到床边,他的一只手,还伸到了枕下,掏出了半截黑鞭。

他仗以成名之“三十六手九节蜈蚣鞭”,或因五十大寿之喜,并未带在身上!

凌玉象什么阵仗未见过,但金盛煌是他自己的结拜兄弟,相交数十年,他不禁激动得全身发抖,终于落泪。

金夫人以及金家的于弟,皆哭倒在房中。

凌玉象强忍悲楚,扶持金夫人,忍泪道:“三嫂子,你要节哀,三弟的事,我们四个兄弟,一定会为他报仇的……”

金夫人竟哭得昏倒过去了,凌玉象急以本身真气,逼入金夫人各脉要穴,金夫人悠悠转醒,嚎陶大哭道:“大伯啊大伯,盛煌死了,今后叫我怎么活,你说叫我怎么活……”

“第五条龙”龟敬渊本来已紧握铁拳,听到这里,脸肌绷胀,全身骨胳,竟“格格”作响,怒吼道:“王八羔子,敢杀我三哥,我龟老五跟他拼了!”说着冲了出去。

慕容水云身形一闪,己拦住了他,问道:“五弟,你要跟谁拼?”

龟敬渊一呆,随即大吼道:“我管是谁,总之找今日的来客,一个一个的揍,不怕他不认!”

慕容水云怔了怔道:“五弟,这使不得——”

龟敬渊怒吼道:“你别阻我,否则连你也揍。”

凌玉象沉声叱喝道:“五弟,不得鲁莽。”

龟敬渊对这“第一条龙”凌玉象,倒是心存敬服,很是听话,当下不敢再闹,但悲从中来,竟蹲下大哭起来,边道:“三哥啊三哥,是谁害你,快告诉老五知道,俺把他千刀万剐,替你报仇!”

凌玉象皱眉叹道:“三嫂子,这件事,我看还是要报官料理,比较妥善。”

金夫人缓缓抬起脸来,满脸的泪,竟已哭出血来,忽然似想起什么似的,道:

“好,盛煌的两位知交,都是天下名捕,冷血与柳激烟,都在座上,何不请他们来相助?”

凌玉象大喜道:“有他们两人在,三弟案情,必能早日寻出真凶!

谁是柳激烟?

柳激烟不是谁,柳激烟是五湖九州、黑白两道、十二大派都尊称为“捕神”的六扇门第一把好手。

“捕神”的意思,不仅指他如捕快中的神,而且也指就算是鬼神作案,他也一样能追缉真凶归案。

柳激烟不但才智高,武功也高,而且还相当年轻,不过三十余岁,他用的武器,只是一柄小烟杆。

据说从没有人能在他烟杆下,走得过二十招。

“捕神”柳激烟不但智勇双绝,九流三教、三山五岳的人,无不有他的眼线;尤其在衙里的捕快们,都视他为青天大老爷,听命于他。

柳激烟与“武林五条龙”相交已近七年。

而今金盛煌被杀,柳激烟在情在理,必会全力出手的。

至于冷血,冷血又是什么人呢、

冷血只有二十岁,是六扇门里极年轻的一个人。

可是他却是“天下四大名捕”里的一个。

“天下四大名捕”,系指:无情、铁手、追命、冷血四人,连“捕神”柳激烟,居然都榜上无名。

这“天下四大名捕”,都是武林中的数一数二的好手,各人有各人过人之能,冷血便是其中之一。

他在十六岁的时候,便已屡建奇功,他要追缉的要犯,从来未失败过的。十八岁时,他为了要擒住一武功极高的混世魔王,他躲进那魔王的魔窖里,十一天不言不动,不食不饮,抓住一个仅有的机会,趁那魔王不防之际,给予致命的一击!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居然能擒住那魔王,一时使武林为之轰动。

十九岁时他单人匹马,闯入森林,追杀十三名巨盗,终于把对手一一杀死,甚至高过他武功一倍的首脑,也死在他剑下。当他拖着满身伤痕的身于,回到县城,众人都以为他活不长了,可是没到两个月,他便可以策马出动,追缉恶徒了。

冷血善剑法,性坚忍,他的剑法是没有名堂的,他刺出一剑是一剑,快、准而狠,但都是没招式名称的。

他觉得招式只是形式,能杀人的剑术才是好剑法。

所以,冷血的年纪虽轻,但在六扇门的辈份,却是相当之高。

不过,也因为他年轻而刚烈,许多捕快差役,都不甚服他,他们宁愿膺服柳激烟。

所以柳激烟的声望,远比他还大。

冷血与金盛煌,相识仅一年,但他与凌玉象,曾经在一次追缉沧州大盗中合作过,已有三年的交情。

金盛煌这件事情发生,冷血也决不会坐视不理的。

冷血是站着的。

只要他还可以站的时候,他决不会坐着。

因为坐着会使他精神松弛,万一遇敌,他的反应就不够快。

柳激烟是坐着的。

只要他可以坐着的时候,他决不会站着。

因为站着会使他精神疲累,一旦遇敌,他就不能反应敏捷;只有从最充足的休息中,体能才能发挥最大的力量。

可是他们都看向同一方向。

他们都在金盛煌的房中,望着金盛煌倒在血泊中的身子。

柳激烟缓缓地道:“凌兄,您上来的时候,这里的情形,可就是这样了?”

凌玉象沉声道:“老夫曾吩咐下去,任何人不得移动物品,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席。”

柳激烟睿智的垂下头,再问道:“凌兄,您上楼来的时候,可曾看见什么可疑的人?”

凌玉象道:“三弟惨叫声甫发,二弟、四弟、五弟已相继掩至,老夫留在大厅,安顿客人。”

慕容水云道:“我一扑上楼来,便见大门敞开,心知不妙,便与四弟、五弟冲了过去,只看见……三弟,就伏在那床边,嘶声叫……”

柳激烟动容道:“叫了什么?你听清楚了没有?”

慕容水云凄然道:“三哥叫的好像是‘你,楼……,便气绝身亡了……我痛极欲绝,还是四弟比较冷静,他说他会去叫大哥上来……后来,三嫂子等,也闻声上来了……”

柳激烟吁了一口气,叹道:“可惜金三侠无法讲出他的话来。”

冷血忽然道:“有。”

柳激烟道:“哦?”

冷血冷冷地道:“这儿有人姓楼的没有?”

金夫人止住哭声,沉思了好一会,方道:“没有,这里没有姓楼的人。”

慕容水云接道:“宾客中也没有。”

柳激烟忽然提点道:“会不会是姓刘的?”

凌玉象拍案道:“对!应该是有的!老夫这就去查查。”

柳激烟哺哺地道:“金三侠临死之前,毕竟说了句重要的话。”

冷血沉声道:“他这句话,可能就是凶手的姓名。”

冷血很少说话,他的话往往都很有力,很决断。

柳激烟比较多话,但他的话,很睿智、很沉着、也很动听。

凌玉象很快地走上楼来,拿着一份名单,叹道:“宾客中确有两个姓刘的,家仆之中也有一位姓刘的。”

柳激烟道:“哦?他们有无可疑?”

凌玉象摇首道:“这两名姓刘的宾客,一名叫做刘亚父,根本不会武功,是当店老板,因常把珍品卖给三弟,所以在这大寿中,三弟才会请他来。此人根本不可疑。”

柳激烟道:“还有一人呢?”

凌玉象道,“这人会点武功,名声也不大好,但对三弟,却一直心存敬服,而他的那一点武功,就算猝然出手,趁三弟不备,也决不可能得手的,他叫刘九如,外号‘铁尺’,在江湖上不甚出名,只怕你们二位,也未听说过吧?”

柳激烟笑道:“这刘九如现年四十三岁,兵器铁尺二尺三寸,好酒色、无功过,但喜惹事生非,曾被捕一次,下柳州大牢,家无亲人,对金兄,倒常在外人面前,赞誉有加。”

这柳激烟不愧为“捕神”,对区区一个武林小卒,居然对他的生平,尚记得如此清楚,朗朗上口。

凌玉象一呆,说道:“捕神不愧为捕神,真是佩服佩服。”

柳激烟一笑道,“哪里哪里,我是吃这行饭的,对江湖上的一人一物,当然要了如指掌。”

冷血冷冷地道:“刘九如我不知道,还有那刘姓仆人呢?”

凌玉象笑道:“这更不可能,那是一位七岁女童,是三弟刚卖回来的小丫环,连喜事丧事还分不大清楚呢。”

慕容水云忽然道:“二位,大厅中的客人,要不要查查,在出事的时候,他们是否曾离开过?”

柳激烟道:“大厅中的人,是不是都是你们的朋友?”

凌玉象道,“老夫都查过来了,没有冒名而来的人。”

柳激烟道:“其中会不会有人与金三侠有过宿怨或世仇的?”

金夫人泣不成声地接道:“不会,绝不会有。盛煌庆祝大寿时,名单都是与我商议过的,我们就怕宴中有什么不快的事情发生,所以把会生事的、有过怨隙的人,都没有请来,谁知,还是……”说着又哭了起来。”

柳激烟道:“还是烦凌兄派个人,告诉沈四侠,把厅中的人放走吧,那是无补于事的。谁都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的,

那家丁喘着气道:“不不是小的逃回来的,是他,他放小的走……”

凌玉象道:“他的样子,你有没有看清楚?”

那家丁傻巴巴地道:“小的哪敢回头看,没给吓死,已经够……够命大了。”

柳激烟说道:“你知道他为何要放你走?”

那家丁结结巴巴地道:“那人……那人塞给小的一两银子……出手好大方啊……一两银子,还塞给小的一封信,要小的面交大人,不不是小的要银子呀,是他说,小小小的要是不交,他就那么一用力……一用力就能捏死小的……”

冷血沉声道:“信呢?”

那家丁抖抖颤颤地掏出了信,金夫人正想接过,柳激烟微一摇手示意,自己接过信,在手上衡了一衡,再在当风的窗旁,把两个软塞塞入鼻孔之中,才撕开了信,这确确实实是一封信,没有任何陷饼,柳激烟才把信交给了金夫人,金夫人读着,忽然叫了一声,晕倒在地,凌玉象叫侍婢扶住了金夫人,持信大声朗读:

“第一条龙凌玉象,第二条龙慕容水云,第四条龙沈错骨,第五条龙龟敬渊,大鉴:

记得十年前‘飞血剑魔’巴蜀人的血债否?今天他的后人,要你们偿命。第一个是金盛煌,三天之内‘武林五条龙’,死干死净,了却十年前的血海深仇,你们等着死吧。

剑魔传人谨拜”

飞血剑魔?

这个名字,不单令金夫人晕眩过去,连凌玉象、慕容水云、龟敬渊也为此脸色惨白,柳激烟、冷血亦为之动容!

这一战,便是武林中有名的“五龙斗狂魔”之役。

这一役,也令“武林五条龙”犹有余悸,每每提起巴蜀人的一战,不禁心惊。

关更山的弟子们,因得严师管教,武功很高,所以才能把巴蜀人这狂魔毙之于手下,但巴蜀人的弟子,虽然得飞血剑魔真传,唯不肯苦学,仗师威名,横行无忌,一旦师父被杀便逃遁得无影无踪,隐姓埋名,再也不见他们重出江湖了。

可是巴蜀人的武功已尽传授给他们,一旦让他们练成,只怕又是一场武林浩劫,这是“武林五条龙”一直以来,隐藏在心头上的阴影。

而今“飞血剑魔”的后人,终于来复仇了。

以巴蜀人后人的声势,令冷血、柳激烟等,也觉棘手。

金家的人,望着凌玉象、慕容水云、龟敬渊等人,脸上都抹过一片不祥的惊恐之色。

大厅死寂一片。

龟敬渊忽然一个虎扑,跳起来道:“来就来吧,连巴老魔也栽在我们手中,他龟孙子有种的出来,看俺龟五爷要不要得了他的命!”

大厅的人都在沉吟着,没有人出声呼应,只剩下他自己洪钟般的声音,在大厅中回荡着。

凌玉象手执着信,干笑几声道:“好,巴蜀传人,咱‘武林五条龙’还没有老到不能拔剑,还可以决一死战!”

柳激烟沉吟道:“以四位武功,已蜀传人,自不是怕,但问题是,敌在暗处,我在明处,巴家后人,究竟是谁,我们尚未得知,只怕会吃亏一些。”

冷血沉声道:“最重要的是,巴蜀人的‘飞血剑’一击,论武功,凶手可能非四位之敌,但‘飞血剑’若不及凝神戒备,则纵有天大的本领,也避不开去。”

柳激烟道:“所以目下我们最重要的,是要找出谁是巴蜀人的传人,我觉得沈四侠应先放走大厅中人,以免打草惊蛇,令对方隐瞒行藏。”

凌玉象点了点头,对慕容水云道:“二弟,麻烦你去走一回,把事情告诉沈四弟,并叫他回来,厅中的事,你也去安顿一下。”

慕容水云道:“好。”人已飘然越出厅外。

柳激烟长叹,沉思了一会儿,道:“来人身手很快,金三侠不过一声惨叫,你们便赶来了,可是仍给他逃了开去。”

龟敬渊睁着眼睛,握拳嘶道:“妈的,要是给俺见了他,俺就一一一”

那拿信来的家丁忽然怯生生地道:“禀告,禀告凌大爷......”

凌玉象不耐烦地轻叱道:“什么事,快说。”

那家丁怯怯地道:“小的在未去厅堂之前,好像,好像看见阿福脸色苍白的走过,小的多事,问……问他做什么,他,他说,他看见谁杀死老爷的,可是,可是,他又不敢说出来......”

凌玉象跳了起来,道:“他有没有说是谁?”

那家丁更是惊慌:“没……没……没……没有。后来,小的就到厅堂去了,经过花园,就被……”

凌玉象哺哺地道:“怪不得我冲上来时,阿福似有话跟我说……那时我正匆忙,也没有停下来……”

柳激烟也脸色大变道:“好,这就是线索,现在阿福在哪里?”

那家丁道:“他,他好像很怕,到,到柴房去了。”

柳激烟道:“好,凌兄,我先和龟五侠去盘问阿福他见到的是什么人,龟五侠对金府较熟,有他在场,可知阿福看到的是什么人:还有,冷血兄,你追查千里,从无失手,这次可否劳烦你待客人散后,追踪那叫刘九如的,因为昔年他在柳州是因有暗杀人之嫌而被捕的,后证据不足而释放,这么多人中,他最可疑,如果他杀了人,你跟踪他回去,若有疑窦之处的,或者能找出他行凶的兵器……这事儿,烦冷兄你去跑一趟,凌兄,这儿金夫人及现场就靠你料理了。”

凌玉象长叹道:“为了咱们兄弟的事,令两位奔忙,老夫好生不安。”

柳激烟淡淡地道:“金三侠的事,冷血兄及我皆是金三侠之友,而我们又是吃这行饭的,自然如同己任,非理不可,何谢之有?如这件事太棘手的话,我会去请庄之洞、高山青来帮忙,他们在沧州,可说是老马识途,有他们在,案情定必早日清楚,就这么说了,我们分头进行。”

凌玉象大喜,说道:“若有庄、高二位出手,就算巴蜀人复生,也奈不得咱们也。”

既然这是一个多事的武林,一个高手辈出的武林,劫杀戮案件,也必定特别多。

因此,六扇门中,必需有一些好手,才制得住这群江湖上的亡命之徒。

这些年来,衙门里的确出来了一些高手,“武林四大名捕”、“捕神”便是其中佼佼者。

在沧州本地,最令汪洋大盗们为之头痛的,便是名捕头:“铁锥”庄之洞。庄之洞也不过三十余岁,但不管是武功、机智,皆有过人之能,而且跟衙门官显,都有很好的交情,所以沧州捕头之中,他可算是捕中之王。

他有一个莫逆之交,叫做高山青。

沧州府内有十万禁军,十万禁军的教头,武功自然好得不得了,这位教头,每三年更换一次,而“巨神杖”高山青,已连任了三届总教头。

这两个人,都是沧州府官方武林高手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。

他们在浩荡武林中的声誉,当然仍比不上冷血和柳激烟,但在沧州府内,这两人的名号只怕要比冷血及柳激烟,要响亮得多了。

冷血,及柳激烟,再加上庄之洞、高山青,正如凌玉象所说,就算“飞血剑魔”巴蜀人再生,这四人加上“武林五条龙”之四,巴蜀人只怕也得劫数难逃了。

可是事情真的会那未简单吗?

事情不会那末简单的。

柳激烟、龟敬渊往柴房走去,龟敬渊走在前面,柳激烟在后面慎重而从容的跟着,龟敬渊一直在前面咆哮着:“……当初咱们杀掉巴蜀人后,俺就他妈的下决心要斩草除根,把巴蜀人那魔头的三个徒弟也除掉,就是大哥二哥不肯,说什么做人要留余地!余地!余地!现在三哥也给人做掉了,还留什么余地!”

柳激烟一直没有作声,日暮昏沉,四下无人,金府这一变乱,令来宾怅然而返,金府的人,也莫不哀痛十分,聚集堂前,龟敬渊走着走着,指着前面的一座破屋,大叫道:“阿福,阿福,快出来,有话问你!”

屋内的人,应了一声,开着柴房,龟敬渊怒道:“好没胆量的小子,还关起门来,怕人杀他不成!谁敢在金府作乱,这次我龟老五就不会饶了他——”

柳激烟忽然身子一蹲,沉声道:“有人翻墙入来!话未说完,忽然冲天而起,像避过什么暗器似的,反击一掌!

这一掌遥劈在石墙之处,轰然一声,石墙坍倒了一角,灰尘漫天之际,只见墙外人影一闪而没。

龟敬渊怒嘶着冲了出去,边叫道:“老柳,你追那头,我追这边,看他往哪儿逃!”

三个起落之间,已追出园圃,但见前面的人,身法轻灵,龟敬渊眼见自己迫不上了,便大吼道:“贼子,有种别逃,跟你爷爷分个你我才走!”说着一掌劈去,砰然击中一棵树干,树崩倒,隆然声中,叶飞漫天,凌玉象、慕容水云、沈错骨三人,黄、白、黑衣飘飘,已闻声赶至!

凌玉象发出一声断喝道:“老五,是什么人!”

龟敬渊气喘咻咻地道:“有人要暗杀我们!”

慕容水云急问:“在哪儿?”

龟敬渊再看清楚,树断枝折,哪里还有人呢?当下怒道:“往哪儿溜了,这贼子,不敢跟俺交手!”

凌玉象道:“老五,你找到了阿福没有呢?”

龟敬渊道:“没有,他刚要从房子里出来,我们便遇上此人了。”

凌玉象惊问道:“柳兄呢?”

龟敬渊道:“也是追人去了。”

凌玉象急道:“不好,快去救助!”

黄、白、黑三道人影,犹如鹰击长空,一起一落,已在十余丈外,龟敬渊犹丈八金刚摸不着首脑,呆呆地傻站在那儿。

凌玉象、慕容水云、沈错骨三人几乎是一齐到了柴房门前,三人同时站住,呆住!

柴房门前,站着一个家丁打扮的人,那是阿福。

不过阿福看到他们,没有作揖,也没有笑,只是双眼直钩钩的盯着他们。

阿福看到他们,眼睛瞪得老大,不过他既见主人也无所动,那除非是阿福看不到他们。瞪着眼而看不见人的人,只有几种人,瞎了眼的是一种,死了而不瞑目的人又是一种。

阿福没有瞎眼睛。

所以他只好是死人。

沈错骨铁青着脸走前去,手指才触及阿福,阿福便倒了下去。

阿福前身,没有半丝伤痕,他背后却是血染青衫,似被尖利的兵器,刺入了心脏,刚好不致穿胸而出!

阿福没有合上眼睛,张大着嘴。

他的眼睛里充满惊恐,张大着嘴似要说些什么。

他究竟见到了什么人,竟如此恐慌?

沈错骨冷冷地道:“老五错了,他不该离开阿福.慕容水云叹道:“阿福已永远没有机会说话了,他究竟要说什么凌玉象忽然道:“但愿柳捕头能没事就好。

话犹未了,一人已跃到柴房的屋瓦上,几乎一个踉跄摔了下来,慕容水云惊道:

“柳兄!”

柳激烟勉强应了一声;跃了下来,脸色苍白,按着心胸,似很难受的样子,凌玉象急上前扶持着他,道:“柳兄,你怎么了

柳激烟翻了翻眼,捂着后胸,浓浊地咳了几声,好一会儿才勉强说道:“我来到这里,发现有人,和龟五侠追了出去,我眼看就要追着,忽然在石墙转弯处,有蒙面人掩来,好厉害,出手之快,令我闪避莫及,只有硬拼!我挨了他一掌,咳,哈,他,他也不轻,挨了我一拳!”

凌玉象长叹道:“为这件事,令柳兄几乎丧了命,真是柳激烟叹道:“这不关你们的事,是对手大厉害了。”

沈错骨冷冷地道:“柳兄可知对手用的是什么掌?”

柳激烟道:“他出手太快了,我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掌力,不过,这一掌,还不致要了我的命!如果我不是硬与他换了一击,只怕就要糟了。我们因彼此都要运功挨受对方一击,所以下手时,反而没有用全力.

慕容水云道:“柳兄先去歇歇.

柳激烟摇头道:“不必了,冷血兄仍在否?”

凌玉象答道:“他已经去跟踪刘九如了。”

柳激烟点点头,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事一般惊叫道:“龟五侠在哪里?”

慕容水云笑道:“你不用担心,适才我们还遇着他——”忽然笑容隐去,随即只听凌玉象沉声道:“他落了单,快去瞧瞧

园里有一棵断树,树叶遍地。

一棵生长力繁茂的树,被硬硬砍断下来,是很残忍的事。

这棵树是被龟敬渊追敌时,一掌劈断的。

现在树旁倒下了一个人。

附近的落叶,都被他身上流出来的血所染红了。

一个精壮而生命力强的人,生命惨遭斫杀,是件更残酷的事。

这个倒地的人,正是“武林五条龙”之五——龟敬渊。

是他劈倒了这棵树,可是,又是谁劈倒了他?

他本应是劈不倒的,他练的是刀枪不入的“金刚不坏神功”,连“十三大保”,也修练至相当的境界,而且他还身兼“铁布衫”,自幼又学“童子功”,迄今仍未间断过。

而今他却倒下了。

就在凌玉象。慕容水云。沈错骨赴柴房的一刻间,他便被打倒了,甚至没有打斗之声,难道这一身硬功的人,连挣扎也来不及?

柳激烟没有说话,点亮了烟杆,在暮色里,火红的烟一亮一闪。

凌玉象忽然变成了一个枯瘦的老人,从来也没有看人过,这叱咤风云一时的“长空十字剑”凌玉象,竟已这么老,这么瘦了。

慕容水云全身微微颤抖,暮色中,一脸是泪。

沈错骨黑袍晃动,脸色铁青。

这还是垂暮,这一天,将要过去,还未过去。

沈错骨的声音,出奇地冷静:“五弟的致命伤,是左右太阳穴被人用手指戮入而殁的。”

柳激烟点头道:“也就是说,杀龟五侠的人,已熟知他所学之武功,而且知道左右太阳穴,是龟五侠唯一的罩门。”

凌玉象沉声道:“无论是谁,也不可能在龟五弟毫无防备的猜形下,一击得手的。”柳激烟颔首道:“太阳穴是人身死穴,可是不易被人击中,何况,以龟五侠的武功!”沈错骨冷冷地道:“除非是五弟绝未防范的熟人、”

慕容水云说道:“对,凶手绝对是个熟人!”

沈错骨冷笑道,“可是我们还不知道那是谁,已丢了两位兄弟了。”

凌玉象沉声道:“从现在起,我们谁也不许落单,以给敌人有下手的机会,至少有两个人在一起才可以行动,我们不怕死,但至少不能死得那未冤!”

柳激烟忽然道:“不好。”

凌玉象急道:“什么事?”

柳激烟道:“这样看来,对方绝不止一个,冷血兄跟踪刘九如,若龟五侠和阿福的死,乃与刘九如有关,只怕冷血兄此刻,此刻已……”

慕容水云一顿足,道:“我们立即跟去看看。”

柳激烟平静地道:“慕容三侠勿冲动,对方要的是你们三位的命……我看,需要庄之洞、高山青二位赶来相助”

说着自怀里掏出两只小小的信鸽,把两封写好的信,系于鸽子的足爪上,迎空一放,两只信鸽,在暮色里划空而起,劈劈扑扑,自暮蔼黑沉中飞入长天,转瞬不见。

柳激烟望着渐渐远去的信鸽,喃喃地道:“凭我和庄、高二位的交情,他们在明晨即可来此。”

这四十余岁的刘九如,看来精壮无比,似有无穷的精力,自金府出来后,也没有什么悲伤的神色,冷血跟踪他,走过了几条街,只见他沽了壶酒,边行边饮,未到家门已酩酊。

冷血皱了皱眉,几乎不想再跟踪下去了,不过冷血一向能忍,略一转念,便继续跟踪下去,至少要知道,他回家要十什么。

这一跟踪,刘九如竟似没完似的,喝了酒,又敲了一个酒鬼的家,两人斗了半天嘴,谈的都是些不着边际的事,然后刘九如谈到不高兴起来,一拳把那家伙打倒,便一摇三摆的回去了。

暮色阑珊,夜色已组成一张大网,遍布四周。

刘九如拐过一条街又一条街,一条巷又一条巷,穿过几个小弄,多数是一些荒废的屋子,难得见人。刘九如找了一间屋子,便钻了进去。

原来这地方是造窑区,白天工人们在此烧窑,晚上便离开,刘九如连房子也没有,便选这种不要钱的地方来往。

夜色已临,烧窑的砖房零星落索,倍觉凄凉。

明月当空,不觉温柔,却觉凄厉。远近处,皆有野犬吠号,一声又一声,长而刺耳。

冷血静静地走近刘入如的房子门前,他想:既然如此:倒不如直接找刘九如谈谈更好。

他正欲敲门,突然问,他发觉近处的犬鸣倏然终止。

他一愣,下意识的提高警觉。

就在他一怔的刹那,有十七八件暗器,自各个不同的房子里,向他射来!

暗器准、快,而不带一丝声息!这些暗器在明月下发出奇异青亮色,显然都是淬过毒的!

冷血忽然向前一抓,敲门的手变成了抓门,轰然一声,那房子的门,被冷血硬硬抓了出来,冷血用门往身前一挡,一时只闻“笃笃笃笃”之声不绝,暗器都钉入了木门上!

只听房里的刘九如惊叫道:“谁?是谁?”

但在那时候,这些屋子里每一间房都跃出三四个人,手执长刀,身着黑衣,蒙头蒙面,长刀在月色下发出慑人的光芒,直斩冷血!

冷血已无心亦无暇答话,猛一运力,自手掌直逼入木门内,一时“噗噗噗噗”,暗器都由木门内反逼出来,激射向这群黑衣人!

黑衣人皆为之一愣,闪避。挥刀!有三名黑衣人惨嚎着倒下,这些暗器,果然是见血封喉的!其他黑衣人来势不减,直扑冷血。冷血没有发话,没有后退,而且忽然拔剑,往最多人的地方冲去!

既然已中伏,就得杀出去!

这是冷血的原则!从没有冷血所不敢作的事。

他拔剑的手势很奇怪;他是反手拔剑的,剑就在腰间,没有剑鞘。

无鞘的剑拔得最快。

剑是用来杀人的,不是拿来看的。

这也是冷血的原则。

剑身细而薄,长而利,易于攻,难于守。

但冷血是只攻不守的。

因为他认为最好的守势就是反攻。

这也是冷血的原则。

江湖上盛传他一共有四十九招剑法,剑招皆无名,但却势不可当。

冷血反冲了过,蒙面人尖叫,惨嚎,翻卧,围攻!

月色下,血光翻飞。

一批冲近冷血的人,中剑倒下,第二批却拥了上来,长刀疾闪,招招要害。

第二批人也倒下了,第三批又接了上来。

这第三批人打了没多久,在厮杀声中,便有人高声叫道:“这厮厉害,我们敌他不过!”“逃!快逃!”

“不,首脑说一定要杀!”

“我们不是他对手!”

“不是他对手也要杀!”

“不行了,快逃吧!”

惨叫声中,又已有三人倒下,有人嚷道:“他受伤了!”

“看,他挨了我一刀!”

“不,他比刚才还勇猛!”

“还是逃吧!他好像受伤了!”

“他还流着血哩!”

第三批人都倒下了。第四批人冲上来,才打了不一会,便逃掉了大半,剩下的,无心恋战,边打边逃,又死了一半,其他的都逃掉了。

没第五批人了。

明月当空,是明媚还是邪恶?

月光当头照,是照透罪恶还是洗涤罪恶?

冷血站在明月下,手上执着又细又长的剑,他肩上一道刀伤,血淋淋下。

可是他从来不因受伤而倒下过。

出道以来,像这样的伤,已经算是很轻的了。

月下是血,血中横七竖八的,倒了四十三个人。

四十三个死了。

他不得不杀。

他一剑出手,对方还有没有命,连他自己也控制不住。

杀了这些人,他觉得好空虚,真想弃剑跪地,在月色下痛哭一场。

他甚至不知道这些人是谁。

冷血忽然想起,认定了适才那间房子,推门进入。

只见房内桌椅零乱一片,显然也经过一场恶斗。

而刘九如,被几张桌椅压在下面。

冷血急拨开桌椅,扶起刘九如,只见刘九如手上还握着一柄铁尺,显然是曾与人恶斗过,他胸前有一道血口,似被什么物体迅速打中而收回,刚好打穿了刘九如的内脏!

这样的手法,显然又是那…一记“飞血剑”所为的。

可是刘九如居然还有一息尚存。

冷血忙用一股真气,逼入刘九如体内,刘九如双眼一翻,流下许多鲜血,冷血知他已活不久了,于是问道:“是不是你杀死金盛煌?”

刘九如微微张开无力的双目,喉咙格格作声,但说不出话来,只是一直在摇头,一直在摇头。

冷血略一皱眉,又问道:“你知道是谁杀你么?”

刘九如费力地点首,挣扎着想说话,可是血不断自喉里涌出来,冷血暗暗叹息,要不是刘九如壮硕过人,只怕早已命丧多时了;那胸前的一记,实际上已把他的内脉打碎了。

忽然刘九如勉强嘶声道:“杀我者,两,两个,两个公——”再想说下去,血大量地涌出,登时气绝。

冷血缓缓地放下了刘九如,心中很混乱、很惆怅。

究竟是谁,要派这么多人来伏袭自己呢?

究竟是谁,要杀害刘九如呢,

如果刘九如就是残害金盛煌的凶手的话,那么这桩事情,便已是结束时候了。

可是事情显然没那未简单。

对方不仅要杀死刘九如灭口,还要杀害自己。

而且今晚围攻自己的人,用的刀法、武功,都像是同门师兄弟,显然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。

是哪一个门派,具有这么强的一个实力?

看来杀刘九如的人,手法上与杀死金盛煌大致相同,只怕这才是“飞血剑魔”巴蜀人的传人。

可是巴蜀人的传人,这些人的师父,究竟是谁呢、这些都像一个一个,不能解开的结。

刘九如临死之前,究竟想说些什么、

那“两个人”,是“工人”还是“公人”,“公子”或是公孙,是一个人的名字,还是一个集团的名字?

冷血呆了好一会,忽然撕开了刘九如的衣襟,似找什么似的,找了好一会,又走出去,揭开了好几个蒙面人的脸纱,都是一些陌生的大汉,冷血再撕开了他们的衣服,像在端祥着一些什么。

月色下,冷血似若有所悟地,点了点头。

庄之洞看来比较矮小精悍,比柳激烟还要年轻一些,腰间缠着椎链子,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。

高山青的样子,与庄之洞非常相似,不过高山青却比庄之洞神气豪壮多了,所以庄之洞看去是短小精悍,高山青却是高头大马,高山青拿着的是一条玉一般的桃木棍,棒身细滑,杖尖若刀,长七尺六寸。

这是第二大的晌午,也就是署名为“剑魔传人”所说的“三天之内,‘武林五条龙’死干死净”的第二天。

堂前两具棺椁,灵枢前,端坐着金府家属,以及凌玉象、慕容水云、沈错骨、柳激烟和冷血。

凌玉象的妻子、儿子,也在堂内。他们是在昨日闻讯,今日赶至金家,见凌玉象后,方知晓一切的。

因为而今这种情形,凌五象自然不想回家。“武林五条龙”中,真正儿媳满堂的,只有凌玉象、慕容水云及金盛煌三人而已,至于沈错骨,生活似道非道,个性又极为孤僻,没有亲人;龟敬渊更加嫉恶如仇,性情暴烈,除几个知交外,也没有妻室。

为了妻儿安全,凌玉象力促他们回到凌家去,以免有殃及池鱼之灾。

庄之洞、高山青二人一至,柳激烟便站了起来,冷血与这二人,曾经在办一件事情时也碰过面,也算认识,柳激烟替他们给凌玉象、慕容水云。沈错骨介绍过后,再不客套,把事情一五一十,告诉庄、高二人。

庄、高二人一见丧事,便知不对劲了,听罢,庄之洞当下黯然道:“可恨的魔孽,竟加害了金、龟二位英雄,真令人痛恨!”

高山青声若洪钟,怒道:“凌老英雄你不要怕,我们必替你揪出凶手来!”

沈错骨冷哼一声,柳激烟一见不对,笑骂向高山青道:“高老弟,你还是算了吧,你来助我们一臂之力,是最好不过,若独手擒凶,别说我啦,‘天下四大名捕’的冷血兄,一样在这里,不也照样是束手无策么?”

庄之洞也笑道:“高老弟大大口气啦,再说,凌、慕容、沈三位大侠,可也不是好惹的哩。”

慕容水云忽然笑道:“二位莫过太过奖,高兄的话,未尝不对,擒凶确是要靠高兄等人了,二位来了最好,二位未来之前,我不放心走开。”

冷血冷冷地道:“慕容二侠要到哪里去?”

慕容水云脸上掠过一片郁色,道:“我的妻儿住在城郊,讯息来回不便,不管兄弟我是生是死,总要回去安排一下,我尽量在今晚之前赶回这里;我们兄弟,虽不能同年同日生,但愿能同年同日死。”

柳激烟说:“慕容二侠你一个人回府,太不安全了吧?”

慕容水云笑得非常洒脱:“大丈夫何惧生死,只要死得不窝囊就好了。”

凌玉象正视着慕容水云,一字一句地道:“二弟,我们要活着替三弟和五弟报仇,不能死。”

柳激烟缓缓地道:“二侠纵要回府,也要带个人去。”

庄之洞义不容辞地道:“不如我陪慕容二侠去一趟。”

凌玉象道:“二弟,我们这儿有柳兄、冷兄、高兄及四弟,你还是和庄兄一道的好。”

冷血忽然道:“只有慕容二侠庄捕头两个人,只怕人手不足,若慕容二侠一定要跑这一趟我也一齐去。不过请凌大侠及沈四侠,万勿走开。”

柳激烟笑道:“冷兄你放心,何况我和高兄,也不算是好惹的人。”

冷血缓缓起身,笔挺的身于似经得起任何打击,淡淡地道:“好,这儿一切,要劳柳、高二兄了。”

第二章自怀疑寻索

已近城郊。

慕容水云走在中央,冷血在左,庄之洞在右。

近郊的绿野春色,确是迷人。

慕容水云乃书香世家出身,本来就喜欢风雅吟咏,若不是为了金盛煌、龟敬渊的死,他才不会如此愁云重重。

可是他毕竟是从容过人,当下打趣笑道:“想不到慕容今日,也如此怕死,令两位比我有名得多的武林高手,替我作保镖,真是死又何妨也!”

庄之洞笑道:“我们吃公门饭的,那谈得上高手?冷兄是‘大下四大名捕’,我能算什么?”说着哈哈笑了起来。

远处正来了一部马车,几匹老马,拖着一辆又老又旧又笨又重的车子,赶车的是两位年轻人,车上一包一包的麻袋,装着不知是什么的沉重的东西。

那青年一面赶着马,叱喝着,已经靠近三人了,冷血等因路窄,而闪在一旁,还听见那青年向旁边的伙伴说着笑,其中一句是:“开始!”

这两字的声调忽然提高,冷血一听,大吃一惊,那一声正与昨晚在厮杀之中,其中一人说“不是他对手也要杀”的人的声音完全一样!

冷血能成为“天下四大名捕”的理由之一,就是他有过人之能。

过目不忘,过耳而不忘!

这些特点常常使冷血能死里逃生。

就在这车子靠近冷血的刹那间,慕容水云就在前头,更前面是庄之洞,因为路窄,旁边是水田,所以便一个人一个人走,冷血突然叫道:“小心!”

就在这一刹,那车于突然一折,直向冷血撞来!

这一下,冷血不能进,只能退!

只是冷血不退!

他冲天而起,可是车上青年一挥鞭,直抽冷血!

另一伙伴,拔刀一挥,不是斫向冷血,而是斫向车后的包里的绳子上!

绳于一断,包里麻袋都打开了,二十多条大汉,都自麻袋里跃出,手执长刀,冲杀向冷血!

冷血应战,但他的视线,却被那车子所遮住了,他看不见慕容水云那边怎样了。可是他知道,这一班人,正是昨夜在他手下逃生的余孽。

只要他们暗算不逞,冷血便自信能把他们解决掉。

问题是:解决掉这干人,也需要相当的时间。

他听见慕容水云及庄之洞的喊杀声,显然车子的那头,也打得十分激烈。

就在这时,他听到一声惨叫。

这声惨叫是慕容水云发出来的。

冷血一发急,攻势更加凌厉,十多名长刀大汉,只剩下四名。

冷血也因为发急而分心,背门一凉,已被划中了一刀。

但是这一刀,并不算伤得很重,那大汉以为得手,反被冷血的快剑刺穿了咽喉。

剩下的三个人,见势不妙,自三方逃逸。

冷血也不迫赶,跃过车顶,只见这边的战况,也十分激烈,倒在地上的八九名长刀大汉,均已气绝,想必为庄之洞及慕容水云所杀。

现在只剩下两名长刀大汉,正与庄之洞的链子锥斗在一起,杀得难分难解。

而慕容水云竟已倒在地上。

冷血一顿足,飞奔过去,扶起慕容水云,只见慕容水云脸色紫金,气若游丝,冷血把本身功力源源涌了过去,慕容水云勉强睁开双目,道:“冷兄,你……你替我告诉……诉告诉……杀人者被我一刀刺中,他是……”忽然双目暴睁,望着冷血后面,冷血心中一寒,尚未回身,剑已刺出,一名长刀大汉应声而倒!

冷血猛回首,只见那逃去的三名大汉,竟又回来了,竟在背后偷袭!冷血大吼一声,一连攻出十八剑!

那名长刀大汉,只见剑影如山,哪里招架得来,胸膛一麻,便倒了下去!

最后一名大汉,又返身就跑,冷血冷哼一声,剑脱手飞出,贯穿这人背门,借着余势,把这人带出七八步外,撞刺在一名与庄之洞激斗的大汉背上,那大汉惨叫一声,两人齐倒下。

余下的一名大汉,目光发赤,几招虚晃,返身欲逃,冷血一个虎扑,那人挥刀就斫,冷血一脚踢去,刀脱手飞出,直穿入那大汉自己的头上,那大汉惨呼一声,速然倒下。

庄之洞收回铁锥,喘息着道:“多蒙相助,快去看看慕容二侠!”

冷血及庄之洞再回到慕容水云身边,但是,慕容水云已然气绝。

冷血没有说话。

庄之洞也没有。

他们感觉到失败的耻辱与沉痛。

他们本来是江湖中无人敢招惹的名捕,而今,对方竟能在他们严密的保护下杀人。

虽然这一干人已死尽了,可是他们的首脑,甚至尚未露面。

冷血仔细看去,只见慕容水云的背后,有一个伤口,似被利器迅速刺入又拔出似的,足以致命。

而在前胸,也有一道伤口,似被什么东西击中,又猛烈抽出似的,所以伤口虽小,胸口却是一片血肉模糊。

凭这两道伤口可以认定,都不是刀伤。

也就是说,不是这批长刀大汉使慕容水云致命,而是他被两个人,用两种不同的兵器,但手法却颇为类似,同时击中前后胸而毙命。

慕容水云甚至不及闪避,或者没有闪避,所以才被准确地击中胸部。

这显然又是“剑魔传人”的杰作。

冷血握着拳头,咬牙切齿地问:“你有没有看到,是谁下的毒手?”

庄之洞长叹道:“大变骤然来,我也不及细看,刺客便向我涌来,我杀了几个,仿佛看见,车上有人用长枪往慕容二侠背后一刺——唉,后来,就是你过来的前一刻,他又发出一声惨叫,因我那时正与这两个人斗着,不及细看,只见人影一闪,慕容兄便—

—唉。”

冷血仔细地看过地上的尸体,若有所思,终于道:“我们只好送慕容二侠的尸首回去了。”

大厅上一片肃静。

女人、孩子和家人,都被送回房里去了。

剩下的六个人:冷血、庄之洞。柳激烟、凌玉象、沈错骨,还有一个倒下了的人—

—慕容水云。

如果还加上棺椁里的两人:“三十六手九节蜈蚣鞭”金盛煌与“金刚不坏”龟敬渊,一共是八个人。

金盛煌与龟敬渊,再加上“七旋斩”慕容水云,已经是第三个死人。

“武林五条龙”只剩下两条。

谁都可以想象得到,此刻凌玉象及沈错骨的心情。

大厅中的气氛,就像一块凝结了的冰块。

凌玉象缓缓开口道:“也罢,剑魔传人,你就来吧!我凌玉象,也活到这把年纪,反正都要来的了,你就给我个痛快!”

这两天里,他两颊已深陷下去了,瘦了许多。

沈错骨仍然铁板一般的脸孔,可是无情的语音中,也抑制不住哀伤:“老大,我们不一定会死,二哥忠厚、三哥老实、五弟鲁直,较容易被骗,别人要想在我沈错骨面前动手脚,除非真能制得住我!”

凌玉象注视着沈错骨道:“四弟,你的性格乖戾,行事刚烈,也是弱点,你要多加小心才好。”

沈错骨沉静地道:“大哥,你却是太慈蔼了,也要有些防御啊!”

“武林五条龙”之中,一下子只剩下两个人,自然彼此有说不出、说不尽的亲切感。

冷血忽然道:“凌大侠,慕容二侠施用的‘七旋斩,,招路如何,可否相告?”

凌玉象沉哀地道:“二弟的‘七旋斩’是他腰间的缅刀,共有七式,每招又有七种变化,能够接他七七四十九式的人,已经不多了。”

冷血沉思道:“‘七旋斩’中人后情形是怎样?”

凌玉象道:“刀卷肉飞,剖腹断肠,自然是当者披靡,冷兄,你问这十吗?”

冷血淡淡地道:“我也只是问问罢了,对了,为何不见高教头?”

凌玉象道:“哦,适才你和庄兄走后,柳兄有一建议,既然剑魔传人找的是我们,不如先把我们易容,好让对方无从下手,于是高兄就到外面去搜购易容药物,据说高兄是易容好手呢。”

冷血怔了一怔道:“哦?”

柳激烟笑道:“冷兄以为这个建议怎样?”

冷血道:“自然甚是高妙。不过若凶手是我们的人,易了容只怕也没有用。”

忽然大厅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,柳激烟淡淡地道:“想必是高教头回来了。”

在厅堂外,这一行一顿的脚步声,愈来愈近,竟出现了一名身形高大的乞丐,脸容奇特而可怖,令人望了一眼再也不想多望一眼,衣衫褴楼,不过手中还拿着一柄白玉尖杖、撑住跛了一条的腿,笑嘻嘻的望着大家。

这是个跛腿老乞。

沈错骨霍然而起,怒道:“这人来干什么?”

凌玉象道:“四弟勿冲动,他是高山青。”

沈错骨一呆,那乞丐大笑道:“凌兄好尖的眼光,怎样?我的易容术不错罢,包管别人望了第一眼,不想再望第二眼,这样我的易容术便可以高枕无忧了。我装成乞丐,可以蜷伏在你们门外,让人错以为是连座破庙也没有的乞丐,也许,也许可以把凶手手到擒来。”

凌玉象笑道:“高兄的易容术果是高明。”

柳激烟也笑道:“认识高兄这么久,还不知道高兄乃精于此道。”

庄之洞笑道:“那你准备要把我扮成什么?”

高山青笑道:“你呀,看样子可以十天不睡觉,正适合化装成更夫。”

庄之洞就变成了一个更夫,拿着竹梆,吊着灯笼,不但别人看起来像个十足,他自己也几乎把自己当作看更人。

柳激烟因为有根烟杆,于是打扮成管家模样的老者,穿着青布的衣裳,“噼噼剥剥”的抽着烟。

凌玉象成了老家人,他的“长空十字剑”,就藏在他手拿的扫把柄里。

现在高山青正替沈错骨易容着,沈错骨看来像是一个跑江湖算命的老杂毛。

凌玉象笑道:“高兄,你真灵光慧眼,拣人而易,刚好把我们化装得切合身份。”

这句话,不无自嘲之意。

高山青微笑道:“凌兄这是哪里的话,只怕我这不是灵光慧眼,而是有眼无珠了吧!诸位堂堂品貌。却教我化装成凡夫走卒,真是罪过,罪过。好了,冷兄,该你化装了。”

冷血年青而俊秀,在他稍嫌冷峻无情的脸上,忽然泛起轻轻的笑容,这一笑,就像春风吹融了寒冰,煞是好看;冷血道:“不,我要趁天黑之前赴县府一趟,见见鲁知府,因为我与他有约在先,在今夜之前去报备一声的,原本我已答应诸葛先生,明日就走呢,当然现在我不想走,不过,总要去交代一声……我在今夜三更,必赶回这里,现在,要多仗柳兄、庄捕头、高教头照顾了。”

有人说,冷血笑的时候,就是他手上所办的案件,逐渐明朗化的时候。

冷血走了。

天又黑了。

晚上重临,金府上下的人,都纷纷到别的地方避风头了;金府的门前至厅堂,两旁却点起两列灯笼,一路照耀进入了大厅,大厅上坐着五个人:凌玉象、沈错骨、柳激烟、庄之洞、高山青。

这五个人后面,有三副棺木,烛光摇曳,堂里的人,不发一言,被烛光照得阴晴不定的脸上,都显得十分幽异诡秘。

凌玉象以苍老的口音道:“我仿佛觉得,与剑魔传人对敌的,不止是我们五人,还有二弟。三弟和五弟。”

柳激烟对那棺木望了一会,忽然浮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神色,有点激动地道:“可惜他们都是死人:”

沈错骨冷哼了声,道:“死人也会索魂的。”

庄之洞打着哈哈笑道,“沈四侠也迷信?”

柳激烟忽然细声向凌玉象道:“凌兄,我心中有个疑惑,在这儿说不便,我怀疑凶手是……”

凌玉象脸色一整道:“那么我们到内堂谈谈。”

“柳激烟道:“好,有我们两人在,剑魔传人也休想动得了。”

内堂。

凌玉象在一张桃木椅上坐了下来后,向柳激烟问道:“柳兄,你所猜疑的凶手是谁?”

柳激烟长叹一声,道:“只怕我现在讲出来,你也不会相信。”

凌玉象动容道:“推?”

柳激烟沉声道:“冷血。”

凌玉象呆了一呆,全身衣袍籁籁颤抖,可见心中是如何激动,好一会才说:“不可能的。”

柳激烟长叹道:“确是不可能的。”

凌玉象忽然抬头道:“直到现在,我还是不相信,我信任冷血,他是个正直的青年。”

柳激烟无限惋惜地道:“我也不相信,可是,有件东西,你看了不由你不信!”说着在怀里掏出一条手帕,道:“这是金三侠案发时,我和冷血来至卧房前,我在他怀中取来的。”

凌玉象一看那条手帕,竟是血渍斑斑,大为激动,道:“血?”

柳激烟沉重地点点头,道:“血。金三侠的血,你嗅嗅自可证实。”

凌玉象把手帕放在鼻前一闻,忽然脸色大变,手帕被他飞投出去,竟似一片刀齿,直嵌入内堂的一条柱子上:“有闷香!”正想起身,但觉天旋地转,连站立也站不稳,猛抽手想拔剑,却连拔剑之力也逐渐消失,跌坐在椅子上,只听柳激烟呵呵大笑。

凌玉象勉强睁开眼睛,只见人影模糊,怒道:“柳激烟,你厅外。

当凌玉象及柳激烟进入内堂后,沈错骨忽然沉声道:“庄兄、高兄,我有一件事想说,不知二位愿不愿听?”

庄之洞笑道:“沈四侠的话,我等怎会不愿意听!”

沈错骨正色道:“我的意思是,听了后,纵不同意,也不要告知外人。”

庄之洞严肃地道:“沈四侠有话尽管说,庄某不是个口没遮拦的人。”

高山青奇道:“不知沈四侠想说的是什么?”

沈错骨沉声道:“我怀疑一个人是凶手!”

庄之洞变色道:“哦?”

沈错骨道:“一个熟人。”

高山青动容道:“熟人?”

沈错骨冷冷道:“冷血。”

庄之洞、高山青二人互望了一眼,庄之洞忽然恍然大悟似的,道:“冷血……冷血……晤,有道理,今日在城郊一战,隔着车子,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出手,但慕容二侠死时,他却在其身旁。”

沈错骨激动得道袍飘飞,道:“大哥三哥,与他交情最薄,但又十分信任他,而今在危机四伏时,他又擅自离开,哪里像是为朋友而忘却生死!”

高山青奇道:“沈四侠,那么,你为何不对凌大侠及柳兄说呢?为何不让我们说出去?”

沈错骨叹道:“你有所不知,刘九如是他跟踪的,而遭杀害,打从那时开始,我已怀疑他了;五弟死时,他恰好不在,五弟看来是死于熟人手下的,我便知道,一定是他了。可是大哥,却最信任他,柳兄也跟他是好友,只怕告诉他们会打草惊蛇......”

庄之洞道:“沈兄真明察秋毫。”

高山青道:“未知沈兄要如何对付这等小人。”

沈错骨冷笑道:“既是大哥和柳兄不会赞同,不如我们等冷血归来时,一举而擒之,再逼他招供,那时不怕他不认。”

高山青抚掌叹道:“此计甚妙。”

庄之洞回首对灵长拜,道:“若此可查出真凶,三位大侠在天之灵,必感欣慰了。”

只见灵枢旁幡旗无风自动,烛光昏暗,摇摆不已,确实鬼气森森,寒风呼呼,犹如冤鬼呼唤。

庄之洞忽然凝神说道:“好像有脚步声!”

高山青道:“莫非是冷血来了!”

沈错骨冷冷道:“他若回来,则是最好,此刻大哥,柳兄不在,咱们先擒他下来,来个攻其无备,逼他供出实情。”

高山青道:“好!”

庄之洞道:“他来了,我们先在门旁伏着,我一拍掌、我们三人一齐动手!”

沈错骨身形展动,直扑向大门旁,疾道:“好!”

庄之洞。高山青各自飞扑,已到了大门旁。

黑夜里,两排灯宠被三人衣袂急掠时卷起的风,吹得半明半灭!

沈错骨静静地伏在黑暗中,忽然道:“怎么我听不见脚步声的?”

高山青小声地道:“老庄的耳朵,特别灵敏,便是时下轻功最高的人,只要在十丈之内,也休想瞒得过他。”

那另一旁的庄之洞在这时忽然道:“噤声,他已近门前了。”

沈错骨再也不作声,手执拂尘,如一头铁豹般盯着大门。

黑夜的空气像凝结了的炸药。

这炸药,已经到了应该爆炸的时候了。

门依然没有动。

风凄厉地吹着。

忽然庄之洞一拍掌。

沈错骨如一支箭般标了出去!

而大门依然没有动。

难道是庄之洞听错了吗?

沈错骨感觉到庄之洞与高山青也扑到半空中。

忽然间,这两个人,已到了自己身前身后。

沈错骨一怔,忽闻夜空中,“霍”地一声,一支明亮的白玉杖,已向自己心窝刺来。来势之炔,无法形容!

沈错骨心中一沉,居然人在半空,去势如飞,仍能猛一吸气,往后倒退!

但在同时间,后面的庄之洞喝了一声:“锥!”

铁链之声,破空而来,沈错骨听到这声音时,背门已“噗地”一声,被一枚利器穿入,又急抽而出,鲜血飞溅,痛人心脾!

这一痛,他的身法自然一慢,那明亮的杖尖,“噗”一声地没入他的胸膛,又“嗤”地抽了出来,还带着一股血泉!

血泉于夜空中飞喷!

沈错骨的身躯,在夜空里洒着血,飞落在丈外。

好个沈错骨,居然在落地后仍能站得住,踉踉跄跄,跌走了几步,倚在一棵梧桐上,月光撒下来。沈错骨黑袍沾血,脸上充满不信与愤怒,形状煞是可怖。

沈错骨嘶声道:“你们——!”一股血泉自嘴角溢下,说不出话来。

只见短小而精悍的庄之洞,微笑道:“不错,是我们,”手里吊着带血的锥子,锁链轧轧地摆荡着。

而高山青望着带血的杖尖,得意大笑道:“剑魔传人,你死得瞑目吧?”

沈错骨忽然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,手中拂尘,忽然化为千百枚长针,离柄射出!

庄之洞也被这一下吓了一跳,挥舞链于锥,把拂尘都扫落!

高山青也忙挥舞玉杖,舞得个风雨不透!

可是他的左腿似走动不灵,所以被这一枚拂尘丝射入,痛吼一声,把它拔了出来,流了一些血。

庄之洞疾声叫道:“师弟,你怎么了?”

高山青忍痛道:“不碍事的,幸亏没射中要穴,没料到这老杂毛也有这种浑厚的内力!”

再看那边的沈错骨,已靠着梧桐树,倒在地上,死时真是目眦尽裂。

庄之洞冷笑道:“还不是死了!”

高山青抚着伤口道:“不知大师哥是否已得手?”

庄之洞冷笑道:“大师兄做事,怎会失手?”

高山青笑道:“那么我们把这老杂毛的尸体送回内堂去,让那老家伙看看他心爱弟弟的模祥儿。”

庄之洞忽然道:“怕不怕冷血突然回来了?”

高山青笑道:“二师兄,你太过虑了,那小子不是说三更才回来的吗!”

庄之洞欢笑道:“真是,他的经验不足,还作什么名捕,所谓‘阎王注定三更死,谁敢留人到五更’,他是三更死,连提早死也不能啦。”

高山青道:“他就算是现在回来,咱哥儿俩的事纵被他发现了,又有何妨,他远不是我的对手哩!”

庄之洞忽然凝神起来,侧耳听了一会,忽然脸色大变说道:“不好,确是他回来了!”

高山青动容道:“有这等事?”

庄之洞道:“这小子武功不低,我们还是以计谋之,较为妥当。”

高山青道:“好!”迅速扑至沈错骨尸首处,把沈错骨的尸首用乱草盖了起来,又把地上的血,用脚踏乱。庄之洞急叫道:“快,他要到了!”

高山青急整顿衣襟,门“咿呀”而开,星月下,冷血白衣劲装,走了进来。

庄之洞身形一动,似欲出击,忽然停了下来,笑道:“我还道是谁,原来是冷兄,差点动错了手,在冷兄手下吃苦头呢。”

高山青含笑招呼道:“冷兄,不是说三更回来么,现在还不到一更,事都办妥了么?”

冷血望了二人一眼,淡淡地道:“都办妥了,因为担心,所以想早些时候回来看看。”

一片乌云涌来,盖住了皓月,连星星也黯然无光,只有两排明灭的烛焰。

庄之洞忽然道:“适才有人来犯。”

冷血动容道:“哦,是谁?”

庄之洞道:“都蒙着面!”

冷血追问道:“凌大侠、沈四侠如何了?”

庄之洞道:“他们都没有受伤,不过都退入堂内,那儿较易应敌。”

冷血道:“那我们也去内堂好了。”

庄之洞似有难言之色,口中呐呐道:“不过……”

冷血奇道:“不过什么?”

庄之洞道:“我们乃好意相告,请冷兄万勿动怒。”

冷血道:“好,有什么你尽管说,我决不生气。”

庄之洞说道:“凌大侠等怀疑你是凶手。”

冷血呆了一呆,气结而道:“你们呢?你们信是不信?”

庄之洞道:“要是兄弟相信,也不会告诉你知道了,不过冷血道:“不过什么?”

庄之洞道:“他们确有证据,不由得我不信。”

冷血冷笑道:“那是什么证据?”

庄之洞在腰间探着东西,道:“我拿给你看——”

冷血正注视着庄之洞掏出来的东西。

庄之洞并不是拿出什么东西,而是把腰问的活扣一扳,链子锥“呛嘟”在手。

冷血一呆,后面“啸”地一声,破空袭至!

高山青的白玉杖!

冷血本已分神,理应避无可避!

柳激烟拿了一张椅于,在黑暗的内堂,抽着烟杆,火红的光,一闪一灭,把柳激烟的面容,映照得一光一暗。

凌玉象瞪着柳激烟。

只是他连坐也坐不起来。

柳激烟抽了几口烟,得意的望了望凌玉象,忽然笑道:“我知道你想问我些什么?”

凌玉象并没有答话,仍是怒瞪着柳激烟。

柳激烟好像没看见一般,迳自说道:“你中的是‘软玉香’,那是帝王们专门对付不听话的妃子所用的,以保龙躯,中了这等闷香,就算有天大的功力,在一个对时之内,休想站得起来,也不用想说话叫喊。”

凌玉象怒视着柳激烟,柳激烟大笑又道:“我知道你生我的气,不错,龟敬渊、金盛煌,都是我杀的;慕容水云则是二师弟三师弟杀的。我们就是剑魔传人。”

凌玉象盯着柳激烟,目光似要喷出火来,柳激烟大笑道:“你别指望沈错骨来救你了,他此刻,只怕已陪同慕容水云、金盛煌、龟敬渊等去了吧!”

柳激烟慢慢坐下来,又换了一把烟草,深深吸了一口,烟草发出金红金红的光芒。

高山青就在冷血注视庄之洞手中之物的时刻里,玉杖一震,“飒”地急刺冷血背门!

“飞血剑魔”的“飞血剑式”,被他运用在杖法上。确是非同小可!

杖尖因急风破空,而漾起一阵抖颤!

就在这时,冷血忽然往后疾撞过来。

冷血在此时不进反退,无疑等于是向杖尖撞来!

高山青一呆,杖势不变,依然刺出!

只是冷血似料定高山青会刺出这一杖一般,冷血这一退,等于身体略为挪动了一点,“嗤”杖尖刺入冷血身体之中!

冷血往后退势依然不灭,同时“铮”地一声,冷血已拔剑在手!

高山青猛发觉,他那一杖,乃穿自冷血左胁之下,根本未曾刺中冷血!

而冷血已顺着杖身,撞了过来!

冷血发剑,剑自前向后右胁下穿出!

高山青马上欲退,但发觉杖被夹紧。

高山青若立即弃杖身退,或可逃命,但是高山青的白玉杖向不离身,如今摔然舍弃不禁呆了一呆!

就在这一呆之下,冷血的身子,已与他的身子,聚贴在一起,冷血的薄剑也“嗤”

地一声,贯穿了高山青的腹部!

血自高山青背脊标出!

高山青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,弃杖,双臂一揽,欲箍死冷血!

同一时间,庄之洞已抽锥在手,本欲发出,但是冷血不进反退,不禁一呆!

就在那时,他看见高山青的杖,已自冷血左肋之下刺出,也就是说,高山青的杖落空了。

这一杖落空,高山青就有危险了!

庄之洞立时大喝一声,发出一锥!

这一锥,声势凌厉,直射冷血前胸!

而在这一瞬间之前,冷血的那一剑,已经得手了。

冷血一剑得手,立即向旁一滚,连剑也来不及拔出来。

冷血向旁一滚,庄之洞那一锥,等于是落了空,而庄之洞那一锥,却变作打在高山青的胸膛上!

高山青剧痛难忍,哪里还躲避得及?

“噗”,锥打入高山青胸中。

高山青惨叫,庄之洞又是一惊,急急收锥。

他不收锥还好,这一收锥,等于是把锥上的肉,一齐扯出来一样!

锥收回,血纷飞。

高山青吼了半声,便倒了下去,再也吼不出半声了。

庄之洞又是一怔。

这一怔之间,冷血又滚了回来,猛拔出高山青腹中之剑。

庄之洞毕竟也是老经验,一见冷血剑已在手,链子一起,长锥“呼呼”的转了一个圆周,所有的灯笼,一齐都被打灭!

庄之洞已迅速换了个位置,躲在门后,在流着汗。

他怎样也想不出冷血为何会对他们有了防备。

他现在也不能肯定冷血在哪里。

天地一片昏黑,什么也看不见,遮住月亮的那一大片乌云,还没有消散。

他只是肯定一点,他的听觉是天下捕快中最好的,打熄了灯他比敌人更有利。

只要敌人一有异动,他便可以出手,用铁锥粉碎敌人的胸膛,而敌人还不知他在哪里!

他知道,他的武器远比冷血长,这是黑暗中对敌最有利的地方。

“只是他不知道冷血知否他有过人的听觉。

他也不知道冷血虽没有过人的听觉,却有过人的视觉。

不过只要嗅觉正常的人,都会知道,黑暗里,血腥味特别浓。

而且有感觉的人都会知道,黑暗中,杀气更加浓得可怖。

柳激烟仍在暗处抽着烟。

他对面坐着的,正是凌玉象。

凌玉象依然瞪着他,柳激烟一看也不看,一面抽烟,一面哺哺地道:“十年了,自从家师巴蜀人,被你们在华山之巅搏杀后,我们便给上千个仇家追杀,我们那时没下过苦功,敌人众多武功高明,我们的享乐生涯,便结束了……要躲,躲去哪里?天下虽大,强仇更多,却没有我们躲藏之处!后来,我们想到,只有投入衙门,才是最好的藏身之处,于是我们分别投入不同的官府中,苦练家师的‘飞血剑法’,又防别人看出,只好把剑法练出杖法、锥法,以及……”柳激烟扬扬烟杆的未端,这钢制的烟杆未端是又尖又细的,“以及我这烟杆。”柳激烟又皱眉沉思着抽了几口烟,烟火在堂内灭灭烁烁,吸时火红,吐时黯淡。

终于我们在这公门饭下,吃出了名,没有人再怀疑到我们身上来了,而我们的招法,也已练成,是报仇的时候了,这仇若再不报,我们都怕你们,熬不住归了天,那是咱们三师兄弟的遗憾……”柳激烟越说越激动,“当日我猝然出手杀死你三弟时,他拖着重伤的身子去拿蜈蚣鞭,我知道他是活不来了,所以留在席上,没有走,因为我肯定你们一定会请我来侦察此案的,正好让我名正言顺的把二师弟及三师弟也请来,把你们逐个击破……”柳激烟脸色一整道:“我没料到冷血也会在座中……不过,他也活不长了,三更时分,他必死无疑,算是给你们陪葬吧……。”

“笃,笃,笃,笃,笃”打更的人刚刚自门外走过,拿着灯:笼,一丝昏暗的光芒,使人看不清楚夜究竟有多黑,多深。

一更了。

打更人显然觉察不出屋里的杀气,也嗅不到血腥味,所以迳自走远了。

庭院内又回复了沉寂。

冷血躲在门后。

门敞开,门有两扇。

庄之洞就在另一扇门后。

冷血没动,庄之洞不知冷血在哪里。

庄之洞也没动,冷血也看不见他。

其实他们相隔,只有数尺之遥,一旦谁先发现谁,谁就可以猝起发难,把对方毙之于手下。

可是谁也没发现谁,谁也不知道谁在哪里。

他们像在比赛,看谁更沉得住气。

终于是冷血先沉不住气。

庄之洞那超人敏锐的听觉,忽然听到,冷血像一支箭自门后冲出来,直标向大厅,去势之快,无以形容!

没有东西比庄之洞的锥更快!

庄之洞在黑暗中大喝一声:“锥!”

声音甫出,他的铁链“霍”地抖得又长又直,锥子已击中一件物体!

“噗!”

庄之洞忽然觉得,那东西给他击碎了,不过显然只是一个花盆!

庄之洞几乎是马上地发现不妙,他的行藏已露!

但他还来不及有任何动作,他的口还说着“锥”字时,牙齿与牙齿上下排之间,仅有的一丝缝隙,突然塞入了一柄又细又薄的长剑!

他还来不及惊恐,只觉喉咙一甜,便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第三章以死亡结束

柳激烟忽然看到月亮的光芒照进来,皱了皱眉,看看凌玉象,又笑道:“凌兄,你知道为何我到现在还不杀你吗?为什么我要你们一个一个的死,而不把你们一齐斩尽杀绝呢?”

凌玉象茫然的瞪着他,费力地摇首。

柳激烟笑道:“很简单,要你们一个一个的死,尝到亲人丧尽的滋味!尝到恐惧的滋味!尝到死亡的滋味!我现在等二师弟和三师弟把沈错骨的人头送来后,就轮到你了——”

柳激烟忽然站了起来,一连抽了几口烟,显然有点不安“可是我不能久候了,你的迷香,快要过去了,我还是先杀你吧!一面走近凌玉象,一面哺哺自语道:“奇怪!二师弟、三师弟早应得手了才对呀!

忽听外面有人冷冷他说道:“是得手了!”

柳激烟猛地一震!

同时间,窗门碎裂,两道人影向柳激烟飞撞过来。

柳激烟急退!

那道撞向柳激烟的人影,一撞不中,竟撞跌在地上!

另一道人影,却撞向凌玉象的座椅!

“砰”!凌玉象连人带椅被撞开了丈外!

那撞椅的人也倒地不起!

像这种舍命的打法,饶是柳激烟经验丰富,也从未见过。

窗裂开后,月色如水银般全幅铺了进来。

柳激烟定睛一看,只见地上倒下的两个人,竟是高山青和庄之洞。

而凌玉象和柳激烟,已隔丈余远,在他们距离之间,一人如猫足般落地而无声,月色中,不是谁,正是冷血。

柳激烟已迅速把烟杆柄尖遥指冷血。

冷血也挣然拔剑,剑尖向着柳激烟!

两人都没有移动。

柳激烟仍盯着冷血,忽然笑道:“原来是你。”

冷血冷冷地道:“是我。”

柳激烟道:“你办完事回来了?”

冷血冷冷地一笑,又道:“回来得正是时候。”。

柳激烟道:“正好你回来,凌大侠被人灌了哑药,又全身乏力,我守护着他,只怕力有未逮。”

冷血道:“真可惜。”

柳激烟奇道:一可惜什么?”

冷血道:“谎话真好听。”

柳激烟道:“谎话?”

冷血道:“可惜刚才我却在窗前,把你的真话都听进去了。”

柳激烟笑道:“我倒是没料到冷兄凶手不去追查,却来偷听别人的隐私。”

冷血道:“凶手我已查到了。”

柳激烟道:“是谁?”

冷血冷冷地道:“凶手是你。”

柳激烟仰天大笑,像听见了一件十分好笑的事一般。

只是他笑的时候,眼睛却一点笑意也没有,亮闪闪的盯着冷血的剑锋。

冷血也在盯着他的烟杆,纵然在讲话的时候,只要彼此在谈话间一有疏忽,另一方则即时把握机会,全力出手。

柳激烟仰天大笑了一阵,发现诱不得冷血出手,便止住了笑声,但仍满脸笑容地道:“高明,高明。”

冷血道:“你也高明,但是未瞒得过我。”

柳激烟道:“我倒想知道你为何会怀疑到我身上来的?”

冷血道:“怪只怪在你,以为在刘九如的屋前伏袭,必能把我一举歼灭,所以留下了漏洞。”

柳激烟道:“漏洞?”

冷血道:“不错,你说刘九如曾被涉谋杀,配刺柳州,但我察看他的尸首,柳州囚犯的烙印,在他身上却找不到,于是我想,像‘捕神,也会记错了吗?还是故意说错?

我再翻查那些蒙面人,发现他们臂上都有标帜,都是县城里禁军的烙印。这儿有谁能动用这些禁军好手?”冷血盯住柳激烟道,“我自然会想起禁军总教头高山青,而高山青果然被你邀来了。于是我开始怀疑,你有意诬害刘九如,是不是要使我分神,而转移目标?假如刘九如是清白无辜的,你有意要我跟踪刘九如,趁机请高山青的手下杀我。事实上,你做错了一点,要不是有人先通风报讯,我要跟踪刘九如,又何来这么多人追杀区区一个刘九如呢?因为你要杀的是我,不是刘九如,但杀我不成,只好杀刘九如,使我在刘九如身上打转,而忽略了你们……”

柳激烟冷笑道:“佩服,佩服。”

冷血道:“刘九如死前对我说了杀他的是一个‘公’,这个‘公,字,我查看了那些刺客是禁军之后,便使我想起,那‘公’字下面,可能是‘公人’或‘公差’,在殴斗事件里,刘九如见公差出现,必然不防,所以你们也必能一击得手。”

柳激烟道:“我的计划天衣无缝,仅犯了这么一个错误,我没话好说。”

冷血冷冷笑道:“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没有一项犯罪计划,是天衣无缝,况且你的疏漏,不止一个。”

柳激烟道:“不止一个?”

冷血道:“早在你引开龟敬渊或使庄之洞还是高山青引开龟敬渊之时,我便觉奇怪的了。龟五侠生性暴烈,不顾一切追敌,理所当然,但‘捕神’怎会舍证人而不护,反而去追赶敌踪,结果让阿福被杀——阿福之所以会躲在柴房,不敢见金夫人等,因为他看见,杀金三侠的是你,而你却在金夫人之旁,难怪阿福不敢面禀凌大侠了。龟五侠落单,你趁机杀之,再假装受伤,回到柴房,以为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了……”

柳激烟冷笑道:“实际上,凌玉象,慕容水云、沈错骨哪一个不也是给我瞒住了!”

冷血冷笑道:“可是你能瞒得久么?我瞧过庄之洞腰间的锥子,想到刘九如的伤口,心中便很怀疑了,我知道没有证据,说出来也难使人相信,所以不得不提出要与慕容二侠一道同行的建议,但仍是失着,你们先用大车隔离了我的视线,再使庄之洞、高山青杀了他!要不是我们之中有人通风报讯,谁又能在那儿预先布下伏兵?”

柳激烟冷笑道:“可是高山青没跟你同去啊!”

冷血道:“我看见慕容二侠前后两个伤口,我便怀疑,高山青既无同往,另一个凶手又是谁呢?后来才知道,你提议高山青去搜购易容之物,其实是去执行杀人勾当。慕容二侠虽然聪明,但与十数人搏斗之中,以为同行者必能助己,没料到反遭了毒手……

他想告诉我杀他的是谁,庄之洞即放了几个禁军与我缠斗,直至他断气为止,可是你们做错了。‘铁锥’庄之洞,竟连几个小贼也解决不来吗?庄之洞说他杀了几个蒙面贼,可是我向凌大侠请教过,地上的死人,我都仔细看过了,确是中‘七旋斩’而死的,却没有一个中锥而亡,为什么庄之洞要骗我?这不是都很明显吗?慕容二侠说他斫了对方一刀,那中刀的人不是庄之洞而是高山青,所以他才装成一个令人不想多望一眼的跛脚乞丐,因为他中刀的地方就是腿部!”

柳激烟一时说不出话来,只好“嘿、嘿”地阴笑了两声。

冷血道:。‘一切只是臆猜,所以我才为求证据,佯说去见鲁知府,事实上,我是去打听清楚,你、庄之洞、高山青是三个常在一起的,使用的招式,除兵器不同外,出手一招,几无人可接,手法十分相同。那些蒙面死者,确是禁军,而且生前对高山青十分唯命是从,而且在刘九如案发之时,高、庄二人,既不在衙里,也不在府里,这些都是铁证,我是急着赶回来,本想设法与凌大侠、沈四侠取得联系,把你们一网成擒,没料至他们已遭了毒手。”

柳激烟恨恨地道:“好,好,我只不明白一件事!”

冷血道:“什么事!”

柳激烟道:“纵你才智再高,又怎知道庄、高二人何时袭你?如何袭你?如果你不知道,又从何躲开他们天衣无缝的合击?”

冷血道:。“只因他们以为我未曾怀疑他们,但我已经怀疑他们,定必细心观察,我一回到金府,便发现梧桐树上有鲜血,高山青的鞋底也有血迹,我便知道,要不是凌大侠已遭毒手,便是沈大侠完了,或者二人同时中伏。我心中想:既是我此时回来,你们定必怕我发现,必杀我无疑,所以我既算定了庄、高二人会出手,而且也从慕容二侠的致命伤中了解到他们出手时的位置,所以一出手便杀了高山青,剩下的庄之洞沉不着气,也只有死路一条了。”

柳激烟忽于咳了一声道:“冷兄。”

冷血毫无动容,应道:“嗯。”

柳激烟道:“我们是多年交情了,况且同是捕快生涯,他日也有个照料。就请冷兄网开一面,凌大侠我交回给你,二师弟和三师弟的死,我从此绝不与你计较,但求冷兄高抬贵手。”

冷血道:“你和凌大侠是多少年交情了?”

柳激烟沉吟一会道:“三年了。”

冷血冷峻地道:“三年知交,还下这等杀手,今日我放你,他日你杀谁?”

柳激烟苦笑道:“那冷兄要拿兄弟怎么办?”

远处传来二更梆响。

冷血平静地道:“只有一条路。”

柳激烟道:“什么路。”

冷血静静地道:“从这儿走到县衙门口,我送你,你自己去自首。”

柳激烟冷笑道:“办不到。”

冷血道:“你只有这条路,否则我就拿下你。”

柳激烟冷笑道:“你能拿得下我,为何还不出手?”

冷血道:“我早已出手了,我出了手你还不知道么?”

柳激烟全身一震,道:“哦?”

冷血道:“我已发现了你的身份,我已揭穿你们的秘密,我已指出你就是凶手,我己杀了你两个助手。一开始我就占了优势,你的杀气被我盖过,你的声势被我压着,你还凭什么与我的锐气作战?你本就不该听我那番话的!”

柳激烟颓然长叹道:“不错。”

冷血道:“你既是逃不了,还是束手就擒吧。”柳激烟忽然道:“我既是逃不了,为何你还擒不住我?”

冷血冷笑道:“我擒不住你?”

柳激烟也冷笑道:“不错。你的方法,只能去吓唬毛头小贼,莫忘了我也是大捕头,我也出了手,你又何尝知道!”

冷血说道:“你出了什么手?”

柳激烟冷静地道:“你一击疾快无伦,我一击势不可当,但你背上和肩上各一道刀伤,难免会影响你出剑的速度,你奔忙了一天,厮杀了两场,而我的身体状态却正是强盛!你适才已杀死二人,杀气已减,我今日尚未开杀戒,论杀气,你不及我!在你身旁,却还有个不能动弹的凌玉象,我可以一招攻你,也可以攻凌玉象,我身旁却什么人也没有,论形势,我又胜你!我为什么要逃?我正要杀你!”

冷血汗已滴下,冷笑道:“你杀不了我。”

柳激烟道:“也许本来我是杀不了你,但你不该问那些话,现在你己不得不恐惧起来了。”

冷血冷笑道:“你可以试试看。”

忽然间,两个人都静下来。

堂内的空气,也随之而凝结。

一场恶斗,即将开始,再多说话,也于事无补了。

冷血心里知道,以柳激烟的武功,自己只怕很难胜他,而对方也很难战胜自己,不过二人的招式都是以攻为守的,只怕一个照面下来,就有伤亡。

柳激烟的想法也是一样,所以他要力求打击对方,使对方恐惧或松懈,自己才会有机可乘。

冷血盯着柳激烟的烟杆。

柳激烟盯着冷血的剑。

一触即发。

忽然之间,柳激烟和冷血,各自发出一声怒吼!

两人迅速冲近!

是冷血的剑刺中柳激烟?

还是柳激烟的烟杆点中冷血?

眼看他们就要接触之际,柳激烟的烟杆里,忽然打出十余道星火!

原来他的烟杆里也藏有暗器!

他点亮烟杆里的烟草,就等于是扳动了活扣,随时可以发出暗器。

星火耀目,直逼冷血!

冷血始料未及,“嗤嗤嗤嗤”冷血连环出剑,又快又准,剑尖部把星火顶飞出去!

可是柳激烟已夺得了先手!

柳激烟烟杆一震,快若闪电,直取冷血胸膛!

就在这时,忽然又是一声大吼!

在冷血后面的凌玉象,忽然连人带椅,飞过冷血头顶,直压柳激烟!

这一下,犹如泰山压顶!

而在同一瞬间,凌玉象已自帚柄中抽出了宝剑!

“铮!”

金虹一震,如长虹般击向柳激烟!

“长空十字剑”!

迷香只能迷住凌玉象一个时辰,现在迷香药力已过去了,柳激烟与冷血的对话间,凌玉象已悄悄的回复了功力。

柳激烟怒吼,烟杆一震,迎空反刺出去!

金虹疾快,烟杆更快!

烟杆已没入金虹之中!

金虹顿灭。

“噗!”

柳激烟的烟杆已没入凌玉象的胸膛!

就在这时,冷血已弹开星火,转腰出剑!

“噗!”

一道白练,自凌玉象身边飞过,直投柳激烟!

柳激烟一杆刺中凌玉象,凌玉象的剑再也刺不下去了!

可是凌玉象连人带椅仍压了下来!

柳激烟用手一格,震飞了凌玉象的座椅。

就在这一刹之间,柳激烟的视线被遮住了。

白练从下而上,直插入他的咽喉里!

“嗤!”

柳激烟顿住,带血的烟杆跌下。

“嘭!”

凌玉象及座椅跌落在数尺外。

冷血没有动,他的剑仍在柳激烟的咽喉里,又白又亮,正一寸一寸抽出来,不带一丝血!

柳激烟也没有动,凌玉象更不能动。

柳激烟用一种致死也不相信的目光瞪着冷血。

冷血猛地一抽,剑倒抽出,柳激烟血喷出。

柳激烟抓住喉咙,格格作响,瞪着冷血,挣扎说出:“好好,天下四大名捕,冷血,我去你的……”

柳激烟倒下,永远也说不出最后一个字了。

冷血呆了一阵,即奔至凌玉象处。

只见凌玉象脸色惨白,倒在地上,胸前一片血渍。

凌玉象知道是冷血扶着自己,勉力露出一丝笑容,道:“谢谢……谢……谢……

你……”

冷血用本身真气,逼入凌玉象体内,边道:“凌兄,不碍事的,我叫个大夫来替你治治。”

凌玉象惨笑道:“你,你告诉我……我,沈………沈四弟……是不是……是不是已遭了毒手?”

冷血黯然不语,凌玉象泪眼昏花地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知道了……谢谢你为我们……,五,五兄弟……报了仇……他们……死了我……我也活着没,意思,冷兄……

我求……你一……事。”

冷血道:“什么事?你快说。”

凌玉象喘着气道:“……快……快给我那张……布慢……”

冷血迅速把内堂的黄布慢撕了下来,凌玉象挣扎半起,用手蘸血,在布慢上写着字,一面巍巍颤颤的,说道:“……我……我大概不能……上公堂了……我写下这血书……是我的笔迹……来指认……柳激烟他们……三……三人……的罪行……

吧......”

凌玉象竭力支持到写完了血书,终于无力地倒下,冷血接过血书,凌玉象以无力的双目看着他,露出半丝微笑,道:“……柳激烟对我说……你……你是凶手……我没有相信……我不会相信的……”

冷血含泪,不断点首道:“我知道,我知道……”

他说着“我知道”的时候,凌玉象已闭上双目,与世长辞了。

“武林五条龙”,就是这样,被“飞血剑魔”的三个传人,杀个干净。

可是剑魔传人,柳激烟、庄之洞、高山青,也是一样,因这桩事,尽皆死亡!

有道是: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。

——问题只在这缓疏网几时收?

冷血心里仍在回响着凌玉象临死前的那几句话:

——“……他对我说……你是凶手……我没相信……我不相信……”

他眼里的泪光始终不会摇落。

用户评论

采姑娘的小蘑菇

真的!我之前看过明朝的故事,觉得这四大名捕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样。冷酷、狠辣,感觉更像是江湖上的杀手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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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败

“冷血”这个形容太精准了!想想四大名捕为了维护治安,不惜对歹徒使用残酷手段。虽然有点令人毛骨悚然,可是也展现了他们强大的实力和执着的正义感。

    有18位网友表示赞同!

枫无痕

我觉得标题过于简单粗暴,这四个人不仅“冷血”,而且非常聪明和机智。他们的推理能力和解决问题的办法都很特别,让人觉得很佩服

    有10位网友表示赞同!

有阳光还感觉冷

我一直以为四大名捕是些侠义的人,没想到会这么冷酷!他们为了抓住恶人无所不用其极,这种行为确实令人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有19位网友表示赞同!

花花世界总是那么虚伪﹌

这部小说把我吓到了,作者写的太恐怖了!那些对敌人的处理方式让我简直不敢往下读。不过不得不说,剧情确实很吸引人,情节跌宕起伏,让人欲罢不能。<img src="https://img.xiaohuasrc.com/b258a3d7f16e4906"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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↘▂_倥絔

看完《四大名捕会京师》,我感觉他们为了正义却必须用一种手段去守护正义。虽然很残酷,但这种冷酷也许是他们在江湖中生存的必经之路。

    有15位网友表示赞同!

不相忘

小说描述了四大名捕的冷血的确让我有些心理压力,可是同时也佩服他们敢于牺牲个人幸福为维护全天下正义的行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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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雨萌萌

很喜欢《四大名捕会京师》这本小说!它打破了我以前对四大名捕的幻想,展现了一个更加真实、更具挑战性的江湖世界。<br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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墨城烟柳

感觉作者写得很细致地描绘了四大名捕冷酷的一面,甚至有些过于逼真。让我有点不舒服,但这种真实的描写确实令人印象深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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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自火星球的我

如果要评选《四大名捕会京师》的最高赞,我一定会给那“冷血”两字!他们为了抓坏人,无所不用其极了,这真的太酷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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呆檬

看完之后很震驚 ,原来四大名捕不是传说中光辉形象 ,他们也有阴暗的一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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志平

对这种残酷的书写的賛否両論,我个人觉得有些地方过度描绘冷血,反而感觉有些腻了。故事本身还是不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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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卷风卷走爱情

我喜欢这种大胆的题材选择!《四大名捕会京师》很直接地揭开了那些被神话的人物背后的真实面目,让人看到了黑暗和残酷的一面,同时也让我对他们的“冷血”有了一定的了解和理解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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←极§速

感觉作者是想通过这样“冷血”的文字来表达一个更深刻的主旨, 只是我不太理解。可能我需要再仔细品味一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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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光薄凉

《四大名捕会京师》真的把我吓坏了!那些案件描写得太过恐怖了。虽然很刺激,但我感觉自己已经有点受不了这种“冷血”的氛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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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他只爱我。

这四个人的故事太精彩了!他们为了正义做出的牺牲让我感触很深。书评中提到的“冷血”,我觉得只是他们一种对罪恶的无情态度,是为了更有效地保护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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暮染轻纱

这部小说真的太让我兴奋了!我喜欢四大名捕那种“冷酷”无情的性格,他们在正义面前绝对不妥协!

    有16位网友表示赞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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